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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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駱十佳突然覺得腦海中很多不曾註意的細節、片段,突然通通串聯了起來。好像散了一地的拼圖,突然被一塊一塊結合在了一起。

而那拼成的拼圖顯現出來的面貌,卻讓駱十佳越來越覺得後背發涼。

駱十佳努力穩定著自己的呼吸。不讓自己流露出害怕的樣子。她死死盯著那女人波瀾不驚的面孔,試圖從中看出一些端倪。

“長治是不是已經不在了?”駱十佳順著她的話提問,她靜靜等待著回答。

聽到長治的名字,女人突然笑了笑。她猛一擡頭,看向駱十佳的眼神充滿著可怖的寒意。

“知道太多了,對你沒有好處,你還是好好待著吧。”

“你們抓我,到底想幹什麽?”昨晚上太混亂了,駱十佳都沒有留意到,李會計出了事,李會計的妻子卻沒有出現。原來她是在伺機而動。

是李會計要報覆駱十佳打了他嗎?駱十佳想起那時的情景,心裏也是一緊。

“你放心,暫時不會傷害你。”女人睨了駱十佳一眼,冷冷交待。

駱十佳狐疑看她一眼,腦中轉得很快。她和李會計唯一的牽連就是昨晚上那一扳手了。除了那一扳手,就只剩下沈巡了……

沈巡?!

“你們想要抓我來威脅沈巡?”駱十佳想到這個答案,不由得心驚起來。

那女人不再聽駱十佳說下去,不耐地斥了她一句:“少廢話,安靜點!”

女人一步步向駱十佳走來,毫不猶豫地將針劑紮進了駱十佳的皮膚。

那種眼前一黑,頭暈腿軟的感覺又來了……

駱十佳感覺到這個女人和一般的城市婦女完全不一樣,大約常年做這體力活的緣故,她很結實,手勁也很大。擡上不到一百斤的駱十佳,簡直易如反掌。

駱十佳覺得自己全身無力,人也開始有些恍恍惚惚。迷糊中只覺得有人將她用力向上拉扯。她的後背和手都在地上拖著,細嫩的皮膚與粗粒的地面摩擦的疼痛感讓她沒有立刻睡著。身體的疲憊和鈍痛輪流沖擊著她,她只覺得自己額間開始冒起了冷汗。

那女人拉著駱十佳爬那木梯子還有些吃力,不如平地那麽輕松。女人抱著駱十佳的腋下往上拉扯,駱十佳的衣服跟著起來,露出了後腰,後腰和粗糙的木梯摩擦,刮出了一片血痕。女人並不在乎這些,只是繼續用力拉著,半天才將她扯上了地面。

冬日的陽光不似夏日那麽刺眼,但在黑地方待久了,陡然被陽光這麽直射,還是覺得有些睜不開眼。那女人馱著駱十佳,穿過泥土地的院落,最後將她丟在四處的廢屋裏。駱十佳原本還想撐著眼皮堅持下去,可眼皮實在太重,意識終究是越來越模糊……

“餵。”也不知道過了多久,駱十佳背上被人踢了兩腳。

“餵餵。”又是兩腳,她終於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。

人一清醒過來,手上和後背上的擦傷就開始鉆心作痛起來。

駱十佳身體還有些無力,體力正緩慢恢覆著,她動作有些遲緩地往後退了退。防備地看著那女人。

那女人手上拿著一個小木凳子,隨手放在地上坐下。駱十佳摸不清她想幹什麽,只是警惕地縮著身子,沒有說話。那女人面前放著一個簸箕,簸箕裏有已經曬幹種苗,她上下打著曬幹的種苗,菜種從曬幹的枝子種殼裏漏出,落在簸箕裏,發出沙沙的聲音。

她安靜地守著駱十佳,就在這破屋裏幹了很久的活。她手腳利落,臉上沒什麽表情,也不會擡頭,沈默得仿佛是一臺設定好了程序的機器。一如來兩次李會計家裏,她給駱十佳留下的印象。

人性真的是讓人想不到。沈默寡言不起眼,不代表不能心狠手辣。

“你們想過嗎,這麽做的後果?”駱十佳沈默了許久,終於還是開了口。她不想激怒她,只是想要動之以情,曉之以理。

女人低著頭幹著手上的活,沒有理會駱十佳。

“李會計人呢?他不過來嗎?”

提及丈夫,她終於擡起頭看了駱十佳一眼,眼中隱隱有些期待。

“有你在這,他就會來的。”

駱十佳沒想到警察那邊竟然會這麽快放人,這並不符合一般的程序。不由有些驚訝:“他真的回來了?”

那女人看著駱十佳,意味深長地一笑,別有深意地說:“他能不能回來,要看沈巡有多重視你了。”

這一句話終於讓駱十佳聽明白,原來李會計根本還沒有回來。

“你指望綁架我,然後讓沈巡妥協,把李會計送回來?”駱十佳覺得她的想法實在有些天方夜談,十足荒謬,李會計現在被警察看守,不是沈巡說放就能放的。沈巡哪有這麽大的能耐?她不敢在說下去,這會危及她自己的安全。

女人不再理會駱十佳的問題,又低下頭去。

“長治……為什麽?”提及長治,駱十佳又是一陣堵心。生死未蔔的長治怕是已經兇多吉少,到底是李會計,還是他的妻子?亦或是他們一起?

駱十佳專註想著這些事,全然忘了,自己此刻才是最危險的。

“他一會兒就會過來。”女人擡起頭,突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。

“誰會過來?”駱十佳有些詫異:“沈巡?”

女人看了駱十佳一眼,嘴唇動了動,正準備說話,就被一聲孩子的呼喚打斷了。

“媽媽……餓……”孩子有氣無力的聲音從院子裏傳來。似乎是在找媽媽,孩子的聲音忽遠忽近。

女人的表情瞬間變了,冰冷的臉上流露出幾分母親的溫柔,眼中的冷漠也變作急切的關心。

“媽媽馬上做飯。”女人對著院子裏的孩子大聲喊了一聲。

她手上的活幹完了,將簸箕拿了起來,再對駱十佳說話的口氣也溫和了很多:“你老實點,我不會傷害你。你不聽話的話,我不保證。”

這女人力氣大,駱十佳不是她的對手,自然不會強行硬闖。她乖乖坐在地上,手上和後背雖疼,但她沒有鬧也沒有掙紮。李會計的家住的離村子還有距離,呼救根本不可能有人,這房子裏只有兩個孩子,還都是她的兒子。求救?不可能的事。

如果沈巡來了,以沈巡的身手,和這麽一個女人,應該沒問題吧?駱十佳這樣想著。

女人雙手拿著簸箕,原本準備走出去,剛到門口,她卻又停了下來。

“聽說你是個律師?”女人問。

駱十佳有些吃不準她的意思,想了一會兒才點了點頭。

女人咬了咬嘴唇,眉間微蹙,似乎猶豫了許久,才用有些低啞的聲音低聲問道:“如果殺人的話,會怎麽判?”

駱十佳盯著她的側臉沒有立刻回答,那女人始終看著旁邊,沒有回過頭來。

“故意殺人,刑法二百三十二條規定,處以死刑、無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;情節較輕的,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。”駱十佳一字一頓地說著,聲音十分清晰,莊重而嚴肅,仿佛是在法庭上宣讀判決書一樣。

駱十佳的話,那女人一字不漏地聽了去,半晌都沒有說話。她攥緊了手上的簸箕,那麽用力,關節處都發白了。駱十佳看得出她很緊繃。

許久,她低垂著頭說:“長治是我殺的,和老李無關。”

“……”雖然一直在猜測長治已經遇害了,但這麽猝不及防地被證實,駱十佳還是覺得無法接受。

高中的時候,雖然和長治也不算太熟,但總還是記得他鮮活的面孔。每次沈巡送她回家,長治總忍不住在背後起兩句哄。沈巡偶爾去打球了,也會讓長治過來報個信。

他真的死了嗎?

駱十佳眼眶紅了。

他死了,長安怎麽辦?柴真真又該怎麽辦?還有沈巡,礦上的死難者,都該怎麽辦?

“他怎麽死的?”駱十佳強壓著悲傷問她:“礦上出事,是不是你們幹的?”

“我用斧頭把他打死的。”女人用一種很冷靜的方式描述著長治的死亡。有那麽很短暫的一瞬間,駱十佳看見她眼中閃過了悔恨。可一切都來不及了。

不管她如何悔恨,長治都已經死了。

“我打死他的時候,礦上已經出事了。我把他丟進了出事的礦井裏。後來礦井又二次坍塌,他就被埋了。”女人頓了頓,許久才一字一頓說道:“我會賠命,但是請你們答應我一件事。”

駱十佳緊皺著眉頭,她不想再和這個女人周旋什麽,此時此刻,她心中滿是悲慟和憤怒。

“你憑什麽要求我們答應你?你覺得可能嗎?”駱十佳胸壑之間全是憤怒,最後一句幾乎是吼出來的:“你殺了長治!”

“那筆錢,我們需要那筆錢。”女人的聲音悲傷而顫抖,語帶哀求:“我和老大的配型成功了。怎麽也得先救一個,孩子是無辜的,他們什麽都不知道。請你們看在孩子的份上,把那筆錢給我們。老李這輩子做牛做馬,也一定會把錢還上的。”

錢?為了孩子就可以剝奪他人的生命嗎?駱十佳憤怒極了。

“你的孩子是無辜的,長治就該死嗎?你知不知道長治也有父親,有妹妹,有愛人?”駱十佳的聲音忍不住哽咽:“他才二十八歲,他都沒有後人……”

“對不起……”那女人在駱十佳的咄咄指責之下,默默掉下了一滴眼淚:“現在說什麽都來不及了。我殺了人,我已經殺了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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